律海钩沉|张燕征：我是一颗铺路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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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江律师发展历史的重要时刻，总有一些人能够志存高远、勇担使命，
他们是律师业的拓荒者、建设者，
为浙江律师业发展奠定了基础；
他们奔走呼号、辛勤耕耘，
与浙江律师业发展同呼吸、共命运，
而如今，他们却垂垂老矣……
但是，
他们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他们的故事值得我们铭记。
元旦前夕，我们专程前往原浙江省律师协会第一届专职副会长，第二届常务副会长张燕征家中，通过她的口述，整理了这段曾经的往事，记录下浙江律师业发展的故事。
1930年12月生于浙江省玉环县。浙江省律师协会第一届专职副会长，第二届常务副会长。一级律师。
1947年参加革命，同年入党。先后任浙南游击纵队括苍支队文化教员，文工队员，浙江警备第一旅文工队政治指导员，温州军分区宣教干事，南京军区直属政治部青年干事等职，曾立三等功。1953年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就职于江苏省律协、省高院、司法厅，任安徽省徽州地委宣传部理论教育科副科长、省体委政治处副主任等职。1980年任浙江省司法厅律管处副处长（主持工作）。1984年省律协成立，担任专职副会长，第一届全国律协理事；1988年任省律协第二届常务副会长，浙江省五、六届政协委员﹙法制组副组长，社会法制委委员﹚，被评为省政协工作积极分子，先后选入《浙江人物志》《中华名律师辞典》。离休前后，担任两届省政府经济建设咨询委委员，省女律师联谊会会长等职。
爱国革命理想引领成长张燕征在人民大学法律系学习时的照片
前几天你们律师杂志联系我，说要来采访我，我准备了一点材料，今天给你们（微笑）。
我1930年12月出生在玉环的海边小镇楚门。因为父母信佛崇善，所以我自小就有善心、同情心。我7岁进入当地的三官堂复式小学读书，后来转入被称为革命摇篮的私立东方小学。当时，那所学校里隐蔽了几个中共党员，他们以教师的身份，宣传、组织学生参加抗日救亡和爱国民主运动。那时我还很小，也参加了歌咏队、宣传队、抗日剧社，晚上排练，白天参加晨呼、演讲、演戏和跳舞等。还常在学校听时事报告，参加慰问抗日烈军属等，在幼小的心田里播下了爱国主义的种子。
后来我升入县里唯一的中等学校——玉环简易师范。上了师范后，在同学中地下党员的介绍下，接触到许多进步书刊，更加激发起了心中的那股爱国热情。1947年6月，学校爆发了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斗争，我担任了罢课执委会成员，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到县府请愿。毕业前夕，我被国民党当局以“中共中坚分子，潜伏该校内，专事煽动学潮”的罪名，开除学籍并通缉。
经过慎重考虑，我毅然决定上山。在党组织的帮助下，秘密离开家乡，来到括苍山参加了游击队。那年，我还不满17周岁。当时的物质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而且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但我精神饱满，思想乐观，充满信心。在那些日子里，我强烈感受到的是，革命理想对于自己的精神引领作用。
解放后，我留在了部队工作。1953年夏天，我在南京军区直属政治部工作时，中国人民大学来部队招生，专业是法律。上大学是我从小梦寐以求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在爱人周丕振同志的支持下，经组织推荐，我考上了人大法律系，同时办理了转业手续。从此，我的生命与法律、律师结上了缘。
结缘法律矢志奋斗终身
张燕征右二与邬家箴（省律协第一届会长，左四）等人合影
在人民大学里，我开始系统地学习法律。1954年第一部宪法诞生。1956年党的八大会上，董必武同志专门讲了民主与法制建设，同时宣布疾风暴雨式的群众斗争从此结束了……当时我的内心无比振奋，期望国家早日走上民主法治的轨道。我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论宪法》。
大学4年里，我克勤克俭、矢志努力，获得了吴玉章校长颁发的优等生奖状、三好积极分子奖章。我选择法律专业是碰上的，但经过几年的学习，知识扩大了我的视野，理论坚定了我的理想和信仰，看待问题所用的唯物辩证法，让我受用一辈子。目睹和亲身感受以前封建人治的社会，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深感法治对于国家和社会的重要，决心为之奋斗终身。
毕业后，我回到南京，被分配到江苏省律师协会（筹）工作。当时，我一心想当律师，认为这样才能利用自己的法律专长，伸张正义、服务社会。在律协工作的同时，我作为律师，还去南京市法律顾问处接待来访群众，办理一些案件。
可好景不长，随之而来的那场猛烈的反右运动改变了一切。阶级斗争的弦愈拉愈紧，新生的律师制度“名存实亡”了。我感觉自己伫立在寒风中！接着，我就在合署办公的江苏省高院、省司法厅先后从事司法宣传和政策研究工作，后又调入宣传部门搞理论教育等。文革中，社会乱了套，我们家也受到了冲击，我被污为假党员发配五七干校审查劳动。但我心无畏惧，相信我的问题组织上总会搞清楚的。这场无法无天的政治运动也更使我坚信，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定要有法治！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如春雷，让大地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我有幸归队，重新回到律师队伍，担任浙江省司法厅律师管理处副处长，主持工作。我感奋、沉思，满怀激情，投入到恢复重建律师制度的工作中。
当时首要的任务，是建立律师组织，扩大律师队伍。多年来被打成各种“分子”，吃了很多苦头后，请回来的老律师需要心理安抚和稳定；从其他行业抽调和学校分配来充实律师队伍的新老人员，需要培训提高；律师事务所起码的工作条件需要解决；还需要让社会各方面认可律师这个陌生的行业，认识到律师工作的重要性……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我心甘情愿地干起了这些工作，因为我从内心里热爱着律师事业。
我经常带着处里的年轻同志到下面了解情况，帮助反映和解决有关律师工作的问题。与重返工作岗位的老律师们，建立了亲密、平等、和谐的关系，并且发起了在普陀山举办的第一期老律师疗养。我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老律师发挥了骨干和承上启下的作用。同时，举办律师培训班、创办《律师业务文汇》杂志等，相继有条不紊地展开……
花大力气创建“律师之家”张燕征参加省律协第二次代表大会
1984年，组织上决定要成立浙江省律师协会。我深知，律师协会对于促进律师事业发展意义重大，它是全体律师的“家”，全力投入到筹备工作中。1984年10月，第一届律师协会宣告成立。我担任了专职副会长。律师工作随着组织领导力量的加强，开始了新的进程。
我到协会工作后，办公条件还很艰苦，工作千头万绪，非常忙、律师们所面临的社会和执业环境，也处在变化之中。我认为必须花大力气，用改革的方法解决律师事业发展中遇到的问题。我建议将原来的《律师业务文汇》改为《律师与法制》，这是当时全国第一本与律师业务有密切关系的法制期刊。
曾经的宣传工作经历，让我意识到宣传对于推动工作的重要性，所以我主张利用各种机会和各种形式，宣传律师制度。1989年，省律协与省电视剧制作中心联合制作宣传律师制度的电视连续剧《你为谁辩护》，我亲自担任该剧的法律顾问。电视剧播出后，观众好评如潮，取得了轰动性的宣传效果。
我始终把维护律师执业权利作为省律协工作的重中之重。在上世纪80年代引起全国关注的，嘉兴新塍压电晶体厂的负责人汤丽娟“贪污案”中，我顶住压力，全力以赴支持嘉兴市法律顾问处的崔钟律师为汤丽娟案辩护，最后汤丽娟被法院判决无罪。
1989年，我发起成立了作为省妇联团体会员之一的女律师联谊会，旨在通过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加强女律师的互相交流与学习，提高综合素质。如与本省女法官、女检察官、女记者联谊活动，开展优秀论文、案例评选，举办展示女律师风采的演讲，组织女律师去女监帮教等。通过各种活动，女律师的政治业务素质得到了提高，气质形象也有所提升。
我是律师行业管理者，同时也是律师。在省律协领导岗位上工作时，我一直坚持办案，特别是发生在我省革命老区、贫困地区的法律援助类案件，和一些疑难复杂的申诉类案件，往往费时多、过程曲折、难度大。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1980年代我办理的黄岩一名集体企业的厂长被以报复陷害的罪名蒙冤入狱的申诉案件。我和同事们顶住巨大压力，坚持不懈。经过进行长达2年零4个月的艰苦努力，在我的当事人被关押5年零3个月之后（离原判刑期6年，只差9个月），终于由省高院改判，宣告无罪。当时《钱江晚报》头版刊登了“黄岩一厂长蒙冤服刑5年，省高院纳谏依法改判无罪”的新闻报道……
我在省律协工作的那几年中，碰到一些问题自己有不同的看法，都会直言不讳地提出来。比如我强烈反对以前在“严打”中抽调律师帮助公安机关搞预审，这样做直接导致了律师职能的严重错位，损 53 29373 53 15533 0 0 2703 0 0:00:10 0:00:05 0:00:05 3004 53 29373 53 15533 0 0 2301 0 0:00:12 0:00:06 0:00:06 3332人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作为省政协委员，我作过两次大会发言，主题都是希望全社会都来关心和支持律师工作。
用心去迎接新的每一年退休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惋惜自己的梦想因为客观情况的复杂多变，而失去了宝贵的实现机会；也庆幸这个时代给我铺陈了丰富的人生，为律师事业和民主法治建设发挥了微薄的力量。我为能够成为一颗铺路石子而感到安慰。现在我空下来时，就会写写诗、看看书，年轻时那份孜孜不倦、坚守正义、追求法治的初心一直也没有变。
近年来，我省的律师事业，在依法治国的大环境下发展的很快，律师的地位、作用和工作条件也发生巨大的变化，年轻律师在不断地成长。在我耄耋之年，看到我的梦想在逐步实现，我很开心……
本文选自《浙江律师》杂志2016年第六期“律海钩沉”栏目